三等柑

世间万物总被各种标准划分等级，连柑橘也不例外。如今市面上的柑橘种类繁多，风味各具特色，但大多是膀大腰圆、光鲜亮丽的“流通款”。那你尝过那些“非主流”的三等柑吗？

我的家乡长泰，有一种久负盛名的柑橘，叫作长泰芦柑。千禧年前后，村里种了许多芦柑树。每到秋冬，芦柑的表皮渐渐镀上金黄，宛如枝头悬着的小太阳。按果实横径分级，长泰芦柑可分为特等、一等、二等和三等，其中特等柑需达8至9厘米，不足五六厘米的则归为三等柑。

人们对其中的三等柑向来不甚待见。特等柑、一等柑好比白天鹅，品相上佳，口感绝妙，身价不菲；而三等柑则似遭人冷落的丑小鸭，个头小、难剥皮、味道酸，最重要的是卖不出好价钱。每当其他等次的芦柑售罄后，面对堆积如山的三等柑，我总感到头疼。那时我还小，常被分配去“包柑”——用薄膜袋逐个包裹柑橘，以防水分流失。这活儿耽误玩耍，三等柑又格外难包，我总心不在焉，连带着对寒假都少了期待。

然而，三等柑也有自己的“高光时刻”。当气温回升时，那些未及时吃掉的特等柑、一等柑开始变质。或许因大果表皮组织疏松，即便严密包裹，到了夏天也难免失水，原本晶莹的果肉逐渐萎缩泛白，食之无味。三等柑却恰恰相反。得益于其“娇小”的身量，水分保存完好，即便存至次年依然汁水丰盈。而且经时间沉淀，酸味神奇地转为醇厚甘甜，风味愈发独特。

儿时的夏天，三等柑承载了我大半快乐。那时零花钱少，冰棍和汽水都是奢侈品，而存放已久的三等柑反倒成了最佳消暑零嘴。放学后，我最爱飞奔回家，从储藏间的木筐里摸出几颗小芦柑揣进口袋，再麻利地爬上家门口水塘边的龙眼树。坐稳后，便掏出芦柑剥来吃。此时的三等柑表皮已变柔软，色泽由浅黄转为橙黄。在沾着水汽的微风中，鼓着腮帮子一口咬下半个，夕阳般浓郁的果香在唇齿间化开，带来说不出的满足。

后来读到李白的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，我总会想起那些小小的三等柑。它们教会我，每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时节，耐心等待，盛夏终会到来。